我的四岁父亲

清晨的阳光刺得我眼疼，宿醉的脑袋嗡嗡作响。我揉着眼，趿拉着拖鞋蹭到客厅，冰箱门敞着，一个穿着我爸那件洗得发白、下摆几乎拖到地上的灰蓝夹克的小小身影，正踮着脚，徒劳地试图够上层架子里的牛奶盒。 “爸？”我嗓子干得发紧，声音劈了叉。 小不点猛地回头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软毛，乌溜溜的眼珠里盛满了我再熟悉不过的、属于老张头的那种“你瞅啥”的倔强神情。他小嘴一撅，奶声奶气，却带着老张头特有的那股子劲儿：“愣着干嘛？再不过来搭把手，你老子我就要渴成咸鱼干了！” 我的酒彻底醒了，CPU当场干烧——我爸，一夜之间，缩水成了个四岁小豆丁！ 我认命地抱起这尊缩小版的祖宗，轻飘飘的，像抱着一团晒足了阳光的旧棉絮。他舒舒服服窝在我臂弯里，小短腿晃悠着，突然来了精神，小手一指墙上挂着的旧电影海报，那是我爸念叨了半辈子的《热辣滚烫》。“看那个！”他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珠，“贾玲！打拳！带劲儿！”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，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拳拳到肉的画面，这要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点啥不可磨灭的“辣”印象，等他哪天变回去了，还不得把我这个不孝子给“除三害”了？我赶紧把他往沙发深处塞了塞，抄起遥控器一通乱按，屏幕一闪，跳出色彩鲜艳的动画场景。“换…换个台，看这个，《熊出没》！光头强砍树，多热闹！” 我干笑着，心说狗熊总比搏击安全点吧？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，瞅瞅屏幕里追得鸡飞狗跳的熊大熊二，又扭头瞅瞅我绷紧的脸，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，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我的胳膊：“行吧行吧，看熊就熊。儿子真孝顺，知道疼爹了。” 我抱着这缩水的老爹，盯着电视里傻乐的狗熊，感觉宿醉的头更疼了。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闷闷传来，这日子，算是彻底被这老小孩儿整得“热辣滚烫”、彻底跑偏了。